本文为作者在中国美术学院于2017年12月2日在法国斯特拉斯堡主办的“世纪：一个提案”论坛上的讲演

我选择作为系列演讲的第一个发言者，从1917年10月开始。选择这个日子并非因为今年是俄国革命百年纪念，而是因为它引发了一场我所认为的大革命。也就是说，一场总是未完成的革命。历史长河中并没有发生过很多次大革命，一共只有三次。

第一次是法国革命。而且它还引发了第一场社会主义革命，也就是巴黎公社运动（1871年），这一点并非偶然。第二次是俄国革命，第三次是中国革命。

这些革命之所以伟大，是因为它们的计划远远超出了所处时代的要求。它们提出了从某种角度看来可以被称作乌托邦的计划。虽然是乌托邦，但它们是富有创造力的乌托邦，创造历史的乌托邦。今天的乌托邦将成为明天的现实。

因此，它们自身需要时间去发展，让业已开始的进程最终能够成为历史。正是各种大革命创造了历史。而保守的反动派，或是完全的反动派延缓了运动。我是个乐观主义者，我相信这些革命最终能够超越它们。

我说的法国革命不是发生在1789年2月的那次，而是1793年10月那场带来了现代民主与现代政治的革命。它不仅在整个19世纪和20世纪得到了延续，甚至超越了这些时代。它在某种新原则的基础上开始。它竭力使自由与平等这两种难以调和的价值取得一致，而不是一个沦为另一个的补充。与此相反，所谓的美国革命构想的则是自由而非平等。它所推崇的竞争原认为自由就是少数人的自由侵害多数人的自由，让后者成为不平等的牺牲者。法国革命拒绝竞争原则，以团结原则来取代它，让自由与平等构成互补的关系。这就是这场革命的伟大之处，即使这种团结原则是社会主义的原则，即使它无法在18世纪末立竿见影地产生效果。另外，把斯特拉斯堡作为我们此次活动的地点是极好的。因为这里也是鲁日·德·李尔（Roujet de Lisle）创作美妙的《马赛曲》的地方。

1917年10月的俄国革命同样也是一场伟大的革命，因为它提议构建国际劳动者阵线：“全世界的无产者们，联合起来！”它不仅认为这是完全有可能的，即使不是马上，至少也能尽快实现它。就像列宁所说的，这场革命从俄罗斯开始，将之当作整个时代系统里的“薄弱环节”，必将短期内在欧洲引发革命，特别是在德国。然而这件事并没有发生，这并非偶然：无产阶级国际主义无法一蹴而就。但是在未来它是可能的，而且是必须实现的。如果没有1917年的十月革命，我们很难想象中国革命能够超越国民党的民族主义；也很难想象万隆会议能够召开，亚非各国得以迅速光复和独立，以及当下南半球国家的兴起。换言之，忽视1917，或是更糟糕的做法是，把它视作一种错误和历史的谬误，就无法理解当下的世界。1917年十月革命确实引发了一场世界变革。

中国革命同样也是一场伟大的革命，因为它提议将这两者结合在一起：将国家从帝国主义统治下解放出来，以及发起一场将我们今天称之为南半球——亚洲、非洲和拉丁美洲国家的所有人民卷入其中的社会大变革。中国革命确实引发了南半球人民复兴的开端。我想到了万隆会议（1955年）和接下来的“不结盟运动”。但它还只是一个尚为有限且略显薄弱的开端。将解脱帝国主义的枷锁与坚持社会主义建设的道路结合起来，尚未被理解为必要的一环。

这就是三场革命之所以伟大的原因。因为它们超越了时代，俄国革命和中国革命立马遭遇了巨大的挑战。他们面临着两大挑战。

第一个挑战：一种黩武的、野蛮的，而且是持续的敌意，来自所谓文明的西方，也就是说资本主义和帝国主义西方世界的统治者阶层。因为冷战并不是二战后才发生的一种现象。针对苏联的战争和冷战自1917年起就一直延续到了今天：1917－1920年间的俄国干涉内战，第一次长期冷战一直持续到了1941年，第二场战争——第二次世界大战，之后紧接着又是一场冷战。苏联人用加速的工业建设和军备发展来应对这个挑战。我认为要感谢他们，多亏了苏联红军才打败了纳粹。

中国也面临着同样的挑战，以另一种方式直面帝国主义的敌意。它选择以一种活跃的方式参与到全球化当中，它采用的政治体系致力于将这种本质上是资本主义和帝国主义的全球化，转变为一种新型的“无霸权的全球化”（mondialisation sans hégémonie）。我们必将会在接下来的讨论中深化这个话题。

两大革命面对的第二个挑战，就是让为数众多的农民阶层参与到社会转型中。如何联合起这个重要的农民阶层，让他们参与到一场人民的民主革命中，而不是一场迥异的资产阶级的民主革命中呢？通过一场转型将他们联合起来，从而推动建构全世界无产者的大团结，和全世界人民的大团结。

最后，我总结一下。正如我们受邀为21世纪提出一份宣言，我提出的目标如下：建立一个劳动者和人民国际。这是我们需要的。为了这个目标，我们必须超越一些以“社会论坛”（forums sociaux）为名开创的形式，它们只是一些举行辩论的地方。诚然，它们很有用，但并不足够。为了超越它，我们必须开创一些组织形式，让地球上所有的劳动者和人民可以交流他们斗争的策略，从防守型策略，即把主动权留给占统治地位的帝国主义和资本主义势力，转变为攻击性策略，迫使对手采取防御状态，并对我们，对工人和人民的倡议作出反应。

如果说，这个呼吁在今天看来是乌托邦的，它也很可能，必将很快成为一种现实。

 

周子悦 译

陈旻 校

本文为作者在中国美术学院于2017年12月2日在法国斯特拉斯堡主办的“世纪：一个提案”论坛上的讲演

我选择作为系列演讲的第一个发言者，从1917年10月开始。选择这个日子并非因为今年是俄国革命百年纪念，而是因为它引发了一场我所认为的大革命。也就是说，一场总是未完成的革命。历史长河中并没有发生过很多次大革命，一共只有三次。

第一次是法国革命。而且它还引发了第一场社会主义革命，也就是巴黎公社运动（1871年），这一点并非偶然。第二次是俄国革命，第三次是中国革命。

这些革命之所以伟大，是因为它们的计划远远超出了所处时代的要求。它们提出了从某种角度看来可以被称作乌托邦的计划。虽然是乌托邦，但它们是富有创造力的乌托邦，创造历史的乌托邦。今天的乌托邦将成为明天的现实。

因此，它们自身需要时间去发展，让业已开始的进程最终能够成为历史。正是各种大革命创造了历史。而保守的反动派，或是完全的反动派延缓了运动。我是个乐观主义者，我相信这些革命最终能够超越它们。

我说的法国革命不是发生在1789年2月的那次，而是1793年10月那场带来了现代民主与现代政治的革命。它不仅在整个19世纪和20世纪得到了延续，甚至超越了这些时代。它在某种新原则的基础上开始。它竭力使自由与平等这两种难以调和的价值取得一致，而不是一个沦为另一个的补充。与此相反，所谓的美国革命构想的则是自由而非平等。它所推崇的竞争原认为自由就是少数人的自由侵害多数人的自由，让后者成为不平等的牺牲者。法国革命拒绝竞争原则，以团结原则来取代它，让自由与平等构成互补的关系。这就是这场革命的伟大之处，即使这种团结原则是社会主义的原则，即使它无法在18世纪末立竿见影地产生效果。另外，把斯特拉斯堡作为我们此次活动的地点是极好的。因为这里也是鲁日·德·李尔（Roujet de Lisle）创作美妙的《马赛曲》的地方。

1917年10月的俄国革命同样也是一场伟大的革命，因为它提议构建国际劳动者阵线：“全世界的无产者们，联合起来！”它不仅认为这是完全有可能的，即使不是马上，至少也能尽快实现它。就像列宁所说的，这场革命从俄罗斯开始，将之当作整个时代系统里的“薄弱环节”，必将短期内在欧洲引发革命，特别是在德国。然而这件事并没有发生，这并非偶然：无产阶级国际主义无法一蹴而就。但是在未来它是可能的，而且是必须实现的。如果没有1917年的十月革命，我们很难想象中国革命能够超越国民党的民族主义；也很难想象万隆会议能够召开，亚非各国得以迅速光复和独立，以及当下南半球国家的兴起。换言之，忽视1917，或是更糟糕的做法是，把它视作一种错误和历史的谬误，就无法理解当下的世界。1917年十月革命确实引发了一场世界变革。

中国革命同样也是一场伟大的革命，因为它提议将这两者结合在一起：将国家从帝国主义统治下解放出来，以及发起一场将我们今天称之为南半球——亚洲、非洲和拉丁美洲国家的所有人民卷入其中的社会大变革。中国革命确实引发了南半球人民复兴的开端。我想到了万隆会议（1955年）和接下来的“不结盟运动”。但它还只是一个尚为有限且略显薄弱的开端。将解脱帝国主义的枷锁与坚持社会主义建设的道路结合起来，尚未被理解为必要的一环。

这就是三场革命之所以伟大的原因。因为它们超越了时代，俄国革命和中国革命立马遭遇了巨大的挑战。他们面临着两大挑战。

第一个挑战：一种黩武的、野蛮的，而且是持续的敌意，来自所谓文明的西方，也就是说资本主义和帝国主义西方世界的统治者阶层。因为冷战并不是二战后才发生的一种现象。针对苏联的战争和冷战自1917年起就一直延续到了今天：1917－1920年间的俄国干涉内战，第一次长期冷战一直持续到了1941年，第二场战争——第二次世界大战，之后紧接着又是一场冷战。苏联人用加速的工业建设和军备发展来应对这个挑战。我认为要感谢他们，多亏了苏联红军才打败了纳粹。

中国也面临着同样的挑战，以另一种方式直面帝国主义的敌意。它选择以一种活跃的方式参与到全球化当中，它采用的政治体系致力于将这种本质上是资本主义和帝国主义的全球化，转变为一种新型的“无霸权的全球化”（mondialisation sans hégémonie）。我们必将会在接下来的讨论中深化这个话题。

两大革命面对的第二个挑战，就是让为数众多的农民阶层参与到社会转型中。如何联合起这个重要的农民阶层，让他们参与到一场人民的民主革命中，而不是一场迥异的资产阶级的民主革命中呢？通过一场转型将他们联合起来，从而推动建构全世界无产者的大团结，和全世界人民的大团结。

最后，我总结一下。正如我们受邀为21世纪提出一份宣言，我提出的目标如下：建立一个劳动者和人民国际。这是我们需要的。为了这个目标，我们必须超越一些以“社会论坛”（forums sociaux）为名开创的形式，它们只是一些举行辩论的地方。诚然，它们很有用，但并不足够。为了超越它，我们必须开创一些组织形式，让地球上所有的劳动者和人民可以交流他们斗争的策略，从防守型策略，即把主动权留给占统治地位的帝国主义和资本主义势力，转变为攻击性策略，迫使对手采取防御状态，并对我们，对工人和人民的倡议作出反应。

如果说，这个呼吁在今天看来是乌托邦的，它也很可能，必将很快成为一种现实。

 

周子悦 译

陈旻 校